入中论善显密义疏 2005-3
教授:甘丹赤巴法王 日宗仁波切
中译:如性法师
(三)2005年
圣者龙树菩萨曾经在《中论》有谈到一个偈颂,这个偈颂是《中论》的回向文。在这个偈颂当中有谈到,具有悲心的导师,他刚开始是如何的发起殊胜的菩提心?并且在发心之後,是透由什麽样的方式而累积资粮?甚至到最後,是以什麽样的面貌而成就了圆满的正等觉?这偈颂仔细的谈述到了这三个部分,而这个偈颂它本身的加持力是相当强大的。
以外道的角度而言,当外道的宗义师,在谈到导师的这个部分时,会认为他们自己本身的导师,是一种常态法,并且是一种自生法,甚至他的形成是不需要观待任何的因缘,就能够形成出来。但是以内道佛教徒角度而言,会认为导师在还未成道之前,他就跟我们一般的凡夫是没有任何的差别,他也是在轮回当中不停的流转,并且要承受各种的痛苦。在一个相当殊胜的因缘之下,他有机会遇到了大乘的师长,并且修学大乘的法门,在修学的过程,他能够如实的在内心生起大乘法的根本,也就是大悲心。透由大悲心的策发之力,能够在他的内心生起「为利有情愿成佛」的菩提心。并且在发心之後能够累积资粮,最後成就了圆满的正等觉。并且在成佛之後,导师透由他自己所体会、所证悟的法,如实的为弟子们宣说了佛法的内涵。而实际上这种方式,是我们一般人比较能够接受的方式,而不会认为导师他本身是一种常态法,而我们一般的普通众生,就是在轮回当中不停的流转,这一点是佛家所不承许的。所以透由导师他修学大乘法,而能够成就佛果的公案,我们就可以了解到,如果我们也能够如此来修学大乘法,并且好好努力,将来也能够获得如同导师般的殊胜果位元,这个部分是相当重要的。
在之前有谈到,导师在还未成就圆满的正等菩提前,就如同一般的有情众生,是在轮回当中不停的流转。也就是在他的心相续有强烈的我执,以及我爱执的缘故,所以他在轮回当中不停的流转。但是虽然在他的心相续,有种种的污垢,有种种的烦恼,但是我们必须要了解,「心」它的本质是纯净的。只要我们肯努力,都能够将内心纯净的本质显露出来。也就是我们内心的本质,它并不是本身就是肮脏、是污垢的,而是在某一种的因缘之下,在我们清净的心相续之上,有了这些污垢,但是实际上这些污垢,是可以透由法的内涵而将它净除。就如同是混浊的水,水它本身是清净的,但是可能有种种的污垢掉到了水中,所以水会呈现出混浊的状态。相同的道理,众生的心本来是清净的,但是透由业以及烦恼的染污,而让众生暂时没有办法显现出清净的面貌。不管是人,或者是一切有情众生,实际上每一位有情众生的心,它的本质都是清净,而且没有任何的污染。这个部分就是我们佛家所谈到的佛性,也就是每一位众生都具有佛性的缘故,只要你肯努力,都有成佛的可能性。虽然当下的我们是在轮回当中流转的,但是因为具有佛性的缘故,如果你肯努力,将来就有成佛的一天。
当佛陀在成就了圆满的正等菩提之後,他发现在轮回当中流转的众生,是被种种的痛苦所逼迫着,也就是看到了这一幕,他内心生起了强大的悲心。他不仅能够了解这个内涵,甚至能够了知到,只要众生肯努力,是能够远离现今这种痛苦的状态。也就是因此,佛在生起大悲心之後,透由意乐以及加行的两种方式来修学佛道。这当中的「意乐」就是谈到了大悲之心,对於众生生起了大悲心之後,透由观修无我的智慧的这种「加行」,而来修学佛道。也就是在意乐以及加行这两种道次第之上,断除了烦恼以及所知二障,到最後成就了圆满正等菩提。并且在成佛之後,由於内心大悲心的策动,他能够了知,众生是有机会远离一切痛苦。因为痛苦的根本是无明我执,只要我们能够断除无明我执,就能够远离一切的痛苦。也就是因此导师在成道之後,会不断的为众生宣说空正见的内涵,不外乎就是希望一切的有情众生,能够远离种种的邪见,而到最後跳脱生死轮回的苦海。
在我们的内心只要无明我执这种邪见没有办法断除,不要说是成就圆满的佛果,想要跳脱生死轮回,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。但是如果你不想要承受轮回的痛苦,你想要从轮回当中得到真正的解脱的话,实际上「空正见」是不可或缺的法门。但是谈到了空正见,我们一般的人,可能没有办法马上就接受空性的道理。甚至平常在闻思的当下,也会觉得空正见这种法,没有办法去体会、了解。也就是因此,导师薄伽梵他在宣说空性法的当下,会透由各种的善巧方便,为众生介绍空性的法门。因此在佛家的四部宗义有谈到:有部、经部、瑜伽(唯识)以及中观。中观又分为:自续以及应成两个派别。为什麽要以这种方式,来为众生们介绍无我,或者是空性的内涵?这是因为如果一开始,就解释了最甚深、最究竟的空性法则的话,会有很多的众生,他是没有办法了解,没有办法体会的。所以为了要适应各种不同根器的众生,所以佛在宣说空性法的当下,透由各种的方式来宣说空性之法。
比如对於外道的信众们而言,由於他们承许「有我」,所以导师就为他们宣说「有我」的内涵。而以佛教徒而言,导师刚开始会为他们解释粗分的无我相;更进一步的会谈到了唯识;甚至更进一步的,会谈到了中观自续派,以及应成所谈到的空性的内涵。导师对於某一部分的众生宣说「粗分」的无我,对於某一部分的众生宣说「细分」的无我,并不是导师他想要隐藏什麽样的殊胜之法。而是他将佛法的内涵,尤其是空性的内涵,完全的解释出来的话,会有很多的众生没有办法适应的。也就是因此,在唯识的宗义有谈到,一切的万事万法皆是心的本性,外境是不存在的;更进一步的谈到中观自续派的论点时,会认为一切的诸法是没有谛实,但是是有自方的。也就是在境的本身,它必须要有真实的境,透由心的力量,才有办法去安立它。就如同昨天最後所谈到的,看到绳子,你在内心、在某种的状态,会生起那边有蛇的心。这样的心,跟你真正的看到一条蛇,而生起那边有蛇的心,以自续派的角度而言,会认为是在境界的本身就有区分,所以心在安立的当下,一者是成立的,一者是不成立的。因此自续派的论师,会认为虽然我们的内心可以显现境,但是境它本身存在的方式,并不如同我们内心所显现般如此的真实。更进一步的中观应成的论点,是谈到了「一切都是仅由分别心所安立」的内涵。
佛陀之所以会以这种方式,来介绍空性的法则,这完全是观待众生的根器以及想法,甚至他的程度,而宣说了不同的法则。由此我们就可以了知到,要能够完全的了悟通达空性的道理,这是相当困难的。但是如果你没有办法通达,没有办法在内心生起正确的空正见的话,是没有办法跳脱生死轮回的。也就是因此当导师看到了这一点,他希望众生能够离苦,也知道离苦的善巧方便「唯有证得空正见」这一点之後,导师如实的为众生们宣说了空性之法。龙树菩萨,就是在这个偈颂当中,以相当诚敬的方式,来礼敬导师传法的恩德。
在昨天晚上我们是上到了第142页,释论亦云:「有分别,方有彼贪等,若无分别,彼等亦无。决定当知:如於绳上假立为蛇,定无自性」,这个部分最主要就是谈到了,最後的这一段,「决定当知:如於绳上假立为蛇,定无自性」,这边的譬喻,在昨天有简单的为大家介绍。而实际上在谈述中观应成正见时,为什麽要谈论「执绳为蛇」的譬喻,是有它的目的,也有它的原因在的。就如同昨天我们所谈到的,如果将绳子,当成是蛇来看待的话,在内心因为生起了你的面前有蛇的心,透由心的力量,会让你格外的紧张,或者是格外的害怕。因为你认为,如果面前有蛇的话,那只蛇牠可能是有毒的,甚至牠会靠近我而咬我一口,所以你的内心会显得格外的紧张而且害怕。这种状态是我们一般人能够想像,而且可以感受得出来的,也就是在我们看不清楚,面前这条长长的东西,它到底是绳、或者是蛇的时候,在某一种因缘之下,你会认为前面的这一条,就是蛇。但是实际上以境界本身而言,它是绳子,但是由於我们的心去安立它为蛇之後,我们在内心生起了种种的恐惧感。但是仔细在境上去观察,会发现到,以境界本身而言,它根本就没有蛇的任何特性。既然没有蛇的任何特性,为什麽我们会因此而感到紧张、而害怕?这是因为我们透由分别心的力量,去安立它为蛇,透由心的力量,而让我们感到紧张害怕。
相同的道理,透由这个譬喻,可以了解到,在日常生活里,我们会觉到「我」很快乐,或者是「我」很痛苦,甚至会为自己的某一种行为而感到自满,甚至有时候会觉得失望。我们对於自己本身,会有种种的非理作意产生。为什麽我们会感到格外的快乐、痛苦,甚至会有自满、失望种种的心态,会在我们内心生起?这通常都是因为没有办法了解「我」真正的本质。也就是因为没有办法了解「我」,所以在安立「我」的当下,会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执着;这就如同在绳子上,没有蛇的任何特性,但是由於内心错误的执着,我们去安立它之後,会有种种的非理作意,甚至种种的恐惧感,会在我们的内心生起。相同的,对於「我」这个法而言,我们会认为「我」它是在身上,或者是在心上,我们不可能认为「我」是在身以及心的和合体之上,透由我们的心去安立之後,所呈现出来的个体。我们会认为所谓的「我」,它就是原本安立在身心之上的,而这一点,就是这个地方所谈到的所破。由於我们没有办法如实的了解「我」的内涵,当生起了「我」的念头,你会觉得「我」很高兴、很快乐,甚至「我」很痛苦,「我」很失望等等,在你的内心会有正、反两种情绪不断的生起。
但是以中观应成的角度而言,所谓的「我」,或者是所谓的「补特伽罗」,一切的众生都是在身心的和合体之上,透由心的力量去安立出来的一种法。以境界本身而言,就如同「执绳为蛇」的心,它的所缘境,也就是这一条绳子,并没有任何蛇的特性一般。在身心的和合体之上,以这个境界本身而言,我们也没有办法找到任何「我」的特色。但是由於我们内心没有办法了解这个特点,对於这样的境界,会非常的执着而执取,这就是无明我执。由於我们没有办法如实的了解「我」,所以会在安立了「我」之後,而安立了「他」者。并且在安立了「我」之後,会对於自方,也就是自我的这一方生起过度的贪;而对於他方生起过度的瞋;并且在贪瞋之上,对自己所做的这一切,很容易生起慢心;而对他人所拥有的这一切,会生起嫉妒之心。但是这种种的非理作意,甚至种种的烦恼,它最主要的根本就是来自於「无明我执」的这种邪见。透由邪见的力量,我们会认为「我」是存在的,这当中的「我」就是所破之「我」。我们会认为这种自主的「我」是存在的,甚至透由这种邪见,到最後会认为前後世是不存在的。种种的邪念在我们的内心生起之後,就会造作种种的恶业,而因此在轮回当中流转。
但是我们必须要透由这个譬喻来了解到,就如同在这绳子之上,不管是它的总体,也就是绳子它的本身;或者是在它的支分,也就是绳子的任何部分,实际上它完全没有蛇的特性。但是我们内心的心,在安立这个境界时,由於我们没有办法清楚的看到境的缘故,会认为这条绳子是蛇,而在内心生起恐惧。相同的,在身心的和合体之上,如果仔细去寻找,它没有办法找到真实的自我,也就是不管从它的总体,或者是从它的任何的支分,我们去探讨会发现到,这个「我」是不存在的。但是「我」它为什麽会存在?这完全都是透由心去安立的。由於我们没有办法了解到,「我」是透由心去安立,所呈现出来的一种法,而会认为在境界的本身,也就是身心的和合体之上,有一个真实的「我」之後,而会对这样的境,产生强烈的执着。就如同绳子本身,并没有蛇的特性一般,在身心的和合体之上,也是没有办法找到真实的自我。这个譬喻最主要就是希望我们能够了解这样的内涵。
接下来,「真义」,谓有自性;「分别」,谓依彼而生。这当中的真义以及分别,就是在之前的《四百论》偈颂的第三句以及第四句当中有谈到,「故智者谁执,真义及分别」。「真义」是什麽意思呢?就是有自性的意思。「分别」是指分别心。「谓依彼而生」就是缘着自境,而生起的分别心。彼贪等如於绳上假立为蛇者,乃举一例。余一切法皆是分别假立,如於绳上假立为蛇。「彼贪等如於绳上假立为蛇者,乃举一例」,之前在《四百论》以及《四百论释论》有谈到,贪等诸法在安立时,就如同是在绳上安立蛇的心,它所安立的方式是相同的。在字面上最主要是谈到了贪等诸法,「余一切法皆是分别假立」除此之外,一切的万事万法,皆是透由分别心安立之後而形成的「如於绳上假立为蛇」。由彼之杂色盘伏与蛇相似,若於境不明,便起彼绳为蛇之乱觉。这个部分以绳子本身而言,如果这条绳子它的颜色,或者它的形状,跟蛇很类似的话,以一个人他如果没有办法清楚的看到「绳子」,也就是这个境界的本质,没有办法很仔细的了解它的话,在某一种因缘之下,可能会对这条「绳子」,生起这是「蛇」的乱觉。尔时若绳总体,若绳一分,都无少分可安立为蛇者。「尔时」就是在「执绳为蛇」的当下,不管是绳的总体,也就是绳子它的本身,或者是绳的一分,「一分」就是支分,「支分」就是绳子任何的一个部分,不管是前半部,或者是後半部,任何的一个部分。从总体本身,或者它的任何的一个部分来探讨的话,「都无少分可安立为蛇者」没有任何的一分,它具有蛇的特性。故知彼蛇唯是分别假立。既然在境界本身,不管是总体或者是支分,都没有蛇的特性的话,为什麽我们的内心会生起有蛇的心态?就可以知道,这完全都是透由分别心去假立、去安立之後所形成出来的。
如是依於诸蕴便起我想,然彼诸蕴,若前後相续,若同时的总体或一分,全无少分可安立为我者。透由这样的譬喻,「如是依於诸蕴便起我想」缘着五蕴之上,会生起「我」的这种想法。「五蕴」就是色受想行识。而色受想行识这五蕴,它可以总摄在身以及心这两部分,色蕴它本身是包含在「身」当中,而受想行识这四蕴是包含在「心」当中。如果一个补特伽罗,他是具备有身蕴,也就是他是具备有五蕴的话,在安立这位补特伽罗,就是在这个五蕴之上作安立的。如果这一位补特伽罗他没有色蕴,比如无色界的众生,那他就是安立在其他的四蕴之上。我们可以了解到,以普通的人而言,都是具有色蕴,也就是我们都拥有身体,因此在安立「我」或者是「他」的当下,是必须要安立在身心的和合体之上。但是当我们在身心的和合体之上安立「我」时,就如同是在绳子之上安立蛇的状态,这是完全相同的。
在之前我们谈到了,当安立绳子为蛇的同时,实际上不管在绳子的总体或者是支分,它并没有任何蛇的特性。相同的道理,在身心的和合体之上,去安立「我」的同时,实际上不管是身心的和合体,或者是身以及心的任何支分,也都没有任何「我」的特性。就比如以身体而言,身体它本身是「我」吗?到最後你会发现,身体并不是「我」,心也不是「我」,身心的和合体也不是「我」,甚至从过去到现今连续的相续,它也不是「我」。所以从身心不管是它的总体,或者是它的任何的部分,我们去探讨都会发现到,它并没有「我」的任何特色。既然在境界,也就是身心的和合体之上,没有「我」的特色,为什麽我们在这样的法之上,会生起「我」或者是「我所」的感受?这完全也都是透由「分别心」去安立而形成出来的。仔细的寻找之後,没有办法找到真实的自我。以身体而言,不管是手,或者是脚,或者是身体的任何一个部分,到最後我们都会发现到,它并不是真正的「我」。以心识而言,我们拥有眼识、耳识、鼻识等等的心识,但是到最後也会发现到这一切都不是「我」。所以在身心的和合体之上,不管它的总体或者是支分,都没有任何「我」的特色,就如同是在绳子之上安立蛇,这种状态是相同的。
因此在正文有谈到,「如是依於诸蕴便起我想」,在蕴之上会生起「我」的想法,「然彼诸蕴,若前後相续」但是以境界本身,也就是蕴本身而言,「前後相续」从昨天到今天,从白天到晚上,我们的蕴与蕴之间,会有一种续流,在这个地方称之为前後的相续。不管是前前後後的相续,「若同时的总体或一分」或者是在同样的时间之内,来探讨它的总体,或者是它的支分,「全无少分可安立为我者」没有任何的一个部分,它是真实的自我。对於这样的部分,在正文有谈到,这个部分在後半部,会作详细的解释,但是这一句话在正文并没有翻译出来。